- 池叙本叙 -

*发现自己高一的时候写的东西。

*然后想到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

*所以说这些年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啊！为什么没有以前那种纯情可爱的感觉了！

柳濑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这些天很多老师都忙着赶稿，他每天都在各个工作室之间来去，睡觉的时间即便是全部加到一起也不足四十八个小时。柳濑眼睛下面暗了一大块，显然是很困的，疲惫已经快要达到顶峰。但是早已和千秋那边约好了，今天就要过去的。于是便草草洗漱之后收拾点东西就出门了。

外面的阳光很好，像碎汞一样盈盈落了一地。出地铁的时候柳濑不自觉地眯了眯眼，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像一只慵懒而高傲的猫。要是能把这些阳光带去给千秋，他一定会很开心吧。

站在千秋家门口就已经可以想象他隔着门一脸苦大愁深忙着画稿的样子，不由得想笑。熟练地从裤子左边地口袋里掏出钥匙再开门。玄关出摆了很多双鞋子，大概是开始了吧。

推开工作室的门，然后就看见了千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抬起头跟他问好的时候笑得格外憔悴：“优，你来了哦。”

柳濑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开始工作。耳边是笔尖摩擦在纸页上划过草木纤维的沙沙声音，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忙碌，包括时常不靠谱的千秋，大概也是意识到了拖稿的后果吧。

“喂，千秋，还有多少张没有画完？”柳濑一边整理着工作桌上的画稿一边问。

“有三张已经在你那里了，两张正在画，还有三张没有动，加一个跨页……羽鸟说最终的入稿定在后天上午九点。”千秋语速很快，也没有看他，答话的时候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

柳濑略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虽然知道羽鸟最后肯定还是会去跟印刷场拖延，但这家伙偶尔靠谱一次也不会怎么样的吧。

然后就是连续几天没日没夜地工作。画背景，贴网点，上色……偶尔小睡，但是却因为担心千秋而始终难以进入深度睡眠，那家伙什么时候能学会乖乖地不拖稿就好了……可是这样的话，也少了可以和他在一起的理由和时间吧……

“啊终于画完了！”千秋举起那张跨页，声音里满是疲倦和自豪。

房间里随即传来女助手们兴奋却因超符合工作而变得无力的欢呼声。

送走了其他助手，千秋一副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样子，似乎趴在工作桌上就能睡着。柳濑看了看千秋鸟窝似的头发，说道：“千秋别在这里睡，去洗个澡然后到床上睡吧。”

千秋抬头，侧着脸看着他，打着哈欠说道：“每次都这么说，优你好像个老妈子哦。”

“喂，非要这么说的话，也应该是羽鸟比较像吧。”柳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千秋用手支起脑袋，若有所思：“好像是诶。”

羽鸟喜欢千秋，柳濑是知道的。

可是谁又不是这样呢。他也喜欢千秋啊。如果非要说的话，他肯定是能够强过羽鸟的。他和千秋有很多的共同爱好，性格也很合拍。虽然偶尔会吵架，却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彻底决裂。柳濑一直都没有想过要和千秋在一起，因为他原本以为千秋不喜欢男人，所以才会一直待在他身边，以朋友的方式守护着他。等到哪天千秋递给他一张结婚的请柬，他的心，大概就会彻底死掉了。

原本柳濑是这么想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千秋居然和羽鸟在一起了。千秋并没有说，但羽鸟明里暗里已经向他表示了很多次。他是生气的，因为他从未听千秋提起过。柳濑不相信羽鸟，只相信千秋。既然千秋没有说，那就是没有。

他就这样自以为是地相信着。

“咔嗒——”工作室的门被打开了，是羽鸟，手里提着一堆食蔬的样子真的很像千秋说的“老妈子”。

羽鸟直接无视掉正在打扫卫生的柳濑，走向千秋的工作桌，推了推正在熟睡的某人。

“别推了，他睡着了跟死人的区别就是他有呼吸。”柳濑面无表情地说。羽鸟扯过搭在椅子上的薄毯，轻轻地盖在千秋身上，转身就走了出去，没多久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味。

千秋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欢呼一句“小鸟来了！”就冲出了房间。没有多看他一眼。

虽然不相信，可有时候似乎，又不得不相信。

认识吉野千秋，在柳濑优的认知里，是一件非常非常幸运的事情。

那是初中的事情了。柳濑是转学生，大概因为这个性格有点孤僻，总是小心翼翼的也不愿同别人说太多的话，像是忘记了带课本以后，也不敢问问周围的人可不可以一起看书啊之类的。本来以为会跟听天书似的就那样把课给混过去。还好有千秋。

千秋把桌子和他的拼在一起，书放在中间，跟他说：“你没有带课本对吧？我们可以一起看。”柳濑注意到千秋的手，骨骼和理想中的一样匀称。那时候他和千秋还不算很熟，可千秋的温暖的笑容已经把阳光带进了他心里。
千秋就是阳光。

他和千秋很投缘，他们都喜欢同一个漫画家的作品，他们都喜欢画画涂鸦，他们都去同一家书店买同一本月刊。他喜欢千秋，但是他不说。

柳濑忘记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千秋的了。大概是他开始喜欢上画千秋的时候。其实他的速写和素描都是千秋教的，他原本只会画一些简单的小涂鸦，某天千秋看到了觉得很棒就问他可不可以画素描或者速写。他说他不会，千秋一面小小惊异一面又灿烂地笑：“没关系我教你。”

他不知道画什么充作练习，还是千秋说“不如画我好啦”。第一幅画得很丑，虽然当时已经尽了全力，而且千秋也安慰他说没关系刚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但仍旧无可避免地感到失望。每每看到那张身体比例不协调，光影分布也极不合理的素描，总是觉得很沮丧很失望。索性的是，后来他再也没有画过那么丑的千秋。

本来只是把千秋当成模特练习画画，结果却养成了习惯。好几个速写本上全都画满了千秋。趴在桌上睡觉的千秋，认真写作业的千秋，侧着身子听课的千秋，用手支着脑袋打瞌睡的千秋，埋头吃饭的千秋，老实画稿的千秋，冲他明朗地笑的千秋，各种各样的千秋。

虽然最终也是别人的的千秋。

柳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千秋在一起，只是单纯地想要留在千秋身边，这也不是什么奢侈的愿望吧。只要像朋友一样，留在他身边，已经是天大的满足了。

所以才会想要成为漫画助理，帮他实现梦想，一直在他身边。

羽鸟······大概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羽鸟的确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从认识他一脸就没怎么见他出过什么纰漏，脸好看功课也好，人也体贴，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本来肯定是能有很辉煌很成功的未来的，结果也跟他柳濑优一样，为了吉野那个极不靠谱的家伙儿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爱情是种疯病。柳濑想。从那次温泉旅行千秋丢下他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回东京找羽鸟的时候，他就已经如此这般深刻地意识到了。

本来是很开心的，趁着酒兴也让千秋答应了可以画半裸的素描。气氛那样好，谁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电话打进来，留下失落的柳濑一个人对月而饮。

他实在是想不出除开羽鸟之外的任何理由。

说不生气不难过是假的。所以他很久没有主动联络千秋。推掉一切工作宅在家等千秋主动联络，但最终等到的是羽鸟。

羽鸟打电话跟他说千秋在丸川公司赶稿，积得很多，如果他不帮忙也许会没办法。柳濑举着听筒，静静地听羽鸟说完，然后他说：“羽鸟，你觉不觉得，其实我比你更适合千秋？”

柳濑并没有听到羽鸟的回答，他早在羽鸟之前挂掉电话然后开始整理东西赶去丸川。

那时候是深夜，虽然不是冬天但晚间的风总是有点冷的，柳濑在接口站了好久才等到计程车，在车上不停地说“请开快一点”，司机先生都快以为丸川是家医院了。到了丸川推开暂时充作工作室的会议室的门，看到了久违的千秋。那家伙先是惊讶然后欣喜而释然的表情让他的心也小小地雀跃了。

走过去不客气地抽走千秋手里的网点纸和颜料，随便找了个位置做了下来：“这些交给我就好，你专心画。”

他听见千秋小声嘟哝一句：“果然没有优我就会活不下去啊。”那句话是束阳光，他的世界都亮了。

他以为他是千秋的英雄。

原以为可以一辈子和千秋保持朋友的关系的，可柳濑他，做不到了。

现在千秋就坐在他面前，语调抑郁地跟他说之前在地铁站看见的事情，羽鸟和一个女人，似乎是高中时的同学吧，两个人在一起谈笑，似乎很愉快，像是情侣一样。说话的时候，千秋的样子就像是个失恋的女孩子。

“那个女人······是叫星野吧，”柳濑思索着说道，“他们两个貌似还拿过校园情侣比赛的第一名。”

“诶诶，有过那种比赛吗？”千秋睁大了眼睛，显然好奇大过了失落。

柳濑举着半罐啤酒，一只手撑着头，轻笑：“有啊，只不过千秋你不知道罢了。唔，他们后来不是分手了吗？”

柳濑看着千秋眼里重新汇集起来的失落和难过，忽然有种恶质的念头浮上来，他想要让这种失落和难过更加深刻和强烈：“虽然羽鸟总是一副扑克脸，不过也有压力想要被治愈的时候把？初恋的话，总是比较有吸引力的吧。”

“是这样吗？”千秋的眼睛暗了暗。

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柳濑已经猜到了会是羽鸟。如果他是羽鸟，肯定也能想到千秋会在他这里吧。本来朋友也不多，又总是宅在家里，离家出走又不愿意让羽鸟发现，怎么想都是他这里最好了吧。

丢下几句就挂断了。其实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听羽鸟的口气觉得很不爽。

说得好像，他会伤害千秋一样。他怎么舍得。他那么那么喜欢千秋。如果他可以和千秋在一起，他绝对不会让千秋像今天这样，因为难过而跑到别人那里倾诉。

“呐优，你是开玩笑的吧。”千秋看着他放下听筒，有点惊讶的样子。

“恩。”本来是顺着千秋说的应了下去，但是又忽然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注意到千秋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柳濑忽然说道：“不是哦，不是玩笑。”
千秋的瞳子蓦地缩小。

“呐千秋，我说过的吧，我喜欢你。不是开玩笑的。从来都没有开玩笑。”用手抓住千秋的手肘，然后顺势倒在了榻榻米上。榻榻米并不硬，千秋肯定不会痛的。

没有管千秋在说什么，仅仅凭借本能去做事。因为想亲【吻，所以就吻了。感到千秋的抵触，于是尽力安抚。听到了急促的带着愤怒的捶门的声音。可是并不去在意。

“呐千秋，试试吧，你肯定会喜欢的。”他喃喃地说。

内心宛若有火在烧。

埋藏在心里十几年的喜欢，转化成为地心的岩浆，不断翻滚，沸腾，咆哮，预备着要冲出火山口的阻碍。

“啪——”千秋伸出手，狠狠的一下，在空气里蹦出凌厉而清脆的回响。
已经开始传出刺激气味的火山忽然停止了动荡，赤红而炽热的岩浆全数退回。

“为什么羽鸟可以，我就不行？！”

“我是哪里不如他了？！”

“为什么不是我？！”

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明明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像是无法忍受伤痛的野兽孤独的哀鸣。

之前的捶门声停了，由远及近的慌忙的脚步声，头都不用抬就可以知道是羽鸟。

羽鸟毫不客气地想要给他两拳。仍旧是千秋，拼了命似的拦住。

千秋……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呢。

“千秋，带他走。”快走。

能够想象千秋的犹豫。

“带他走。”快走啊，你们怎么还不走。

直到门锁重重地落下，柳濑才敢让眼里的泪落下来。

在你面前我怎么敢哭呢？羽鸟的话，也不会在你面前难过的吧。可是我，就快要忍不住了啊。

可为什么偏偏就是羽鸟呢？谁都好，为什么会是羽鸟呢？不是说“没有优的话我真的会活不下去”吗？不是最讨厌羽鸟啰嗦像个老妈子还张口闭口都是工作吗？明明跟我更合得来，为什么最后会是羽鸟呢？

心底的火山里滚烫的岩浆被不期而至的汹涌着悲伤的海水所湮没，逐渐失去了原本的温度。

夕阳将落，余晖斜斜地投入房间，落在洒满啤酒的榻榻米上，却始终不肯落到柳濑蜷缩的角落。

呐千秋，你为什么不要我呢？是我还不够好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在这阴暗的角落呢？

尾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跟千秋道个歉之类的，可在这之前千秋就打电话来跟他商议日程了。

千秋那个天然呆，完全没有一点点尴尬，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害得他一个人莫名紧张了好久。

某次完稿的时候。

“千秋，这次是最终话吧，”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柳濑继续道，“我呢，结束之后想一个人去旅行。已经计划好了，应该是可以的吧。”

正在进行最后的校稿的千秋闻言抬头看了看他，眼神很认真，但是也没有说多余的话，轻轻点头算作回应。

柳濑收拾好东西之后，站在玄关穿鞋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被千秋教主。
“优啊，其实小鸟很好，真的很好。”

柳濑转头，本来想伸手揉揉千秋那头漂亮的茶色头发，可是却发现，千秋站得离他实在太远，手再怎么伸手也够不到的，一如那天傍晚的璀璨夕阳。

只好无奈地笑，眯起眼睛掩饰自己的失落：“恩，我知道。”

就像是在我左胸口的位置的声音说的话，他说你也很好，真的很好。

可是我们没有在一起。

END